河 神


河 神

作者:李 菊(小说)

(网络配图)

何成开接到举报电话是在一刻钟前,当时他正在孙子的满月喜宴上,喜宴就摆在自家的堂屋里,客人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亲家。酒桌上何成开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如同怒放的金丝菊,他把酒杯举到亲家面前:“亲家搭了你的福!让我们何家有了一个大胖孙子!我敬你个四季发财!”说完就一饮而尽。电话是在他干第三杯的时候叫起来的,他掏出电话“喂”了一声后,只见他的脸骤然变色,当他把酒杯蹾在桌子上的时候已是怒容满面了。他说:“亲家,突然有事,我去去就来,还有一杯,等下再喝。”亲家看着他张了张嘴,话还卡在喉咙里,何成开却已离席,亲家的脸于是迅速地降温,但何成开全然没有在意,拿着一套行头就往外走。满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,妻子这时正好端菜出来:“你这是去哪?”“去造口河!”“去造口河干嘛?”“有人把死狗扔在河里,我去把它捞起来。”“就不能陪亲家吃完再去?又不是打铁要趁热!”“会污染的,要是疯狗就更糟了!”“那也得吃完饭再去啊!”“你甭管!”话音未落,人已出了门,只留给众人一个匆匆而坚挺的背影。

造口河十里长堤桃红柳绿,何成开疾步走在河堤上,右肩杠着一根长长的竹竿,竹竿的尖上绑着一个圆圆的网兜,网兜里兜着蛇皮袋;左肩搭着一条皮革背带长裤,这是他的行头,也是他的亲密伙伴和战友。他的目光啄木鸟一般啄向造口河,搜捕着他的猎物——塑料袋,方便碗,破衣,破鞋,破伞,死猪,死狗,死猫,死鸡,死老鼠……突然他的眼睛被两团黑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拉直了,他愤愤地骂了一句“狗日的乌龟王八蛋!这样乱丢乱扔,怎不烂手?!”他用目光测量了一下那两团东西的体积和重量,估计网兜派不上用场,于是放下竹竿,穿上没胸皮革长裤,拿着两条蛇皮袋趟到河那边的浅滩上,将两团黑乎乎的东西提了起来——那是两条快要腐烂的死狗,他麻利地将死狗放进了蛇皮袋,拧着袋子回到河堤。坐在河堤上拿出手机大声嚷着:“喂,伙计,你说的那两只死狗我找到了,多谢你的支持!”然后提着死狗大步流星地离开河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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造口河欢快地流淌着,波光潋滟。几只野鸭悠闲地凫着水,尽情地嬉戏。淘气的水鸟一会儿躲藏在翠绿的柳枝下,一会儿又箭一般掠过水面飞向远方。然而造口河并非从来就这般秀美,十年前光华劳保文具用品有限公司在这里落地后,造口河就慢慢变得满目疮痍。它裸露的河床如同结了一层白花花的盐巴,断流的河水像一滴滴浑浊的眼泪,光华劳保的污水泛着泡沫汩汩地流入河中,散发出呛人的恶臭,河堤的斜坡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瘦不拉几的菜地。

造口河的上游叫碧水,流到造口村就改名为造口河。何成开家住造口河边,作为村支书的他多年来有一个习惯,有事没事的时候总爱来河堤转一转,一来是体察民情,造口河的村民沿河而居,河堤是他们常常出没的地方,走不了几步就能遇见一两个村民;二来是怀旧情结,这一点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,他忘不了小时候光着屁股摸鱼捉虾的情景,忘不了河面上传来的阵阵捣衣声,忘不了母亲在河边淘米洗菜的身影。

六年前的一个下午,他整整在河堤转了小半天,他忧郁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漫过造口河断流的河床,那生着铜锈的污水漫入他的眼球化着一滴滴愧疚的泪——自己身为造口村支书,究竟为百姓造了多少福?谋了多少利?他感到自己的心颤抖不已,被抖得生生的痛,有一个声音在胸腔怒吼——不能让造口河烂下去了!不能让它继续祸害百姓了!当晚他毛遂自荐当上了造口河的河长。

第二天一早何成开就去了县环保局找他的同学何新明,进门就说:“新明你也是造口村人,造口河污染成那样,想必你也知道,你是搞环保的,你说说怎样治理造口河?还有我们造口河沿岸的村民得癌症的每年成倍增长,是不是与水污染有关?”何新明和他一起长大,小时候他们光着屁股在造口河上摸过鱼捉过虾,所以他说话也就不绕弯子,直奔主题。

“当然与水污染有关,光华劳保文具用品有限公司就是一个大污染源。”

“那你们环保局是扒卵的?怎不管管?就让它祸害百姓?”

“你朝我嚷嚷啥?”何新明笑起来,从饮水机里接过一杯水放到何成开面前,“先喝口水,我们这水应该没怎么污染,喝完水再骂。”

“你们有好水喝就不管百姓死活了?”何成开把水推到了一边,瞪着眼睛问。

“你当我是谁啊?你以为我有那个权力?我倒要问问你,你身为造口村的支书,你的地盘污染成那样,你向上面反映过没有?”

何成开被问得一愣一愣的,自觉理亏,低下了头。

“你怎么来的?”

“骑摩托唦!”何成开看着他,不知他问这干啥。

“走!去造口河取水样!”何新明站了起来,“有了证据,再投诉。”

四十分钟左右,他们来到了造口河,何新明弯腰用矿泉水瓶从河里灌了一瓶水,“明天我把检测报告连同这瓶水一起给你。”他一边旋紧瓶盖一边说,“你带着它找局长去。”

“今天检测结果出不来吗?”

“出得来!”

“那今天就去找!”

“局长不在家,开会去了。”他把矿泉水瓶放进包里,看着何成开,“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,光华劳保神通大着呢,据说是县委某领导引进的来的,是政绩工程。”

“那为了政绩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?这算个卵政绩!”

第二天七点多何成开就守在了环保局长办公室门口,局长在楼梯口刚露出头,他就快步迎了上去。“张局长,光华劳保文具用品有限公司的污水未经处理就排放到造口河上,河水已经污染得一塌糊涂了。”张局长看了他一眼:“有事到办公室去说吧。”进了办公室,张局长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说:“坐。”何成开坐了下来,从包里拿出取样水和检测报告递给张局长。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:“张局长!您看!造口河的水污染成啥样了,我们的村民还天天在喝这样的水呢,请您关停光华劳保文具用品有限公司,救救我们的村民吧!”张局长接过报告,眼睛迅速从数据上扫过,铅,汞重金属超标高达238倍。张局长蹙了一下眉,重新看了他一眼:“你叫什么名字?这数据哪里来的?”“何成开,造口村支书兼河长,数据是从你环保局检测出来的,没问题吧?”何成开诚恳地看着张局长,“张局长,请您关停光华劳保吧,不要让它再祸害百姓了,我们村得癌症的人数每年要增长好几倍,有的夫妻父子双双得癌,我们的村民真的没法活了。”张局长叹了一口气说:“我也深表同情,但关停没那么简单,光华劳保是我们县的纳税大户,关了它税收怎么办,经济怎么发展,就是县长也不一定做得了主,环保局了不起就是罚罚款,然后督促他们整改,他们也不一定听。”

“那就没有办法了?只能随他们乱排乱放祸害百姓了?”

“你可以向县长反映嘛。”

“那你局长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?有卵用!”

张局长气得从位子上弹了起来:“你!你!你!”

“我找县长去!”说着他顺手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和检测报告,气呼呼地出了门。

何成开是在县政府门口找到欧阳县长的,当时欧阳县长正准备上车,何成开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车门,他说:“欧阳县长,光华劳保超标排放,造口河已经被污染得不成样子了,老百姓得癌症的人数急剧上升,请您关停光华劳保吧!老百姓真的不能再喝这样的水了!”他一面说一面把检测报告递给欧阳县长。欧阳县长扫了一眼报告,“光华劳保不是说关停就能关停的,他们是纳税大户,每年纳税近一个亿,关停了谁来纳?经济怎么快速增长?”他看着何成开像是质问,“再说全国得癌症的人数都在增长,不光是你们造口村,凭什么就断定是人家光华劳保的责任?”说着他把检测报告还给了何成开准备上车,“找环保局去吧,这事归他们管。”

“环保局让我找你,你们踢皮球啊,老百姓的事究竟有没有人管?” 何成开缠着欧阳县长不让上车。

一个身强力壮的民警走了上来:“不要妨碍公务,看你一大把年纪的,白活了?!”说着顺手一推,他倒退几步,一个趔趄坐在地上。

欧阳县长的小车疾驰而去,何成开气得涨红了脸,冲着车屁股骂:“增长!增长!这祸害百姓的增长有卵用!‘当官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种红薯’!”

他站起来,气愤地想:造口河又不是我何成开的造口河,乖我卵事!不管了!就让它烂吧!他气愤愤地踩响摩托,一溜烟回到家中。妻子和他说话也懒得搭理,天擦黑就躺下了,但怎么也睡不着,造口河泛着浑黄泡沫的污水总在耳边呻吟,发着恶臭。闭上眼,近几年得癌死去的父老乡亲变着一个个孤魂野鬼在他眼前游来荡去,荡得他的心鲜血淋漓。他一骨碌坐了起来:我不相信老百姓的事就没人管!这终归是共产党的天下!找县委书记去!

天一亮他就出了门,白天找不着县委书记,就晚上在县委家属大院的门口守株待兔,一连守了三天也没见着人影,直到第四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才看见陈书记朝大院走来,他快步迎了上去:“陈书记,我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!”

“你是?”陈书记打量着他。

“我是造口村支书兼河长何成开。”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个矿泉水瓶,旋开瓶盖递给陈书记,“请陈书记闻闻这瓶水。”

陈书记接过水瓶,放在鼻子下闻了闻,立刻移开了,皱着眉头问:“这是什么水?怎么有一股呛人的臭味?”

“陈书记,这是造口河的水,造口村的百姓天天喝这样的水。”

陈书记吃惊地看着他,“怎么回事,细细说给我听听。”陈书记移动着脚步,“我们一走一面说吧。”陈书记调来鄂南县不到两个月,对这里的情况不大熟悉。

“陈书记,我们鄂南县,本来山清水秀,是个鱼米之乡,可是现在被几家企业污染得面目全非了,就说光华劳保吧,一条好好的造口河硬是被它弄得乌烟瘴气,重金属超标高达两百多倍。”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摸出那张检测报告递到陈书记手上,“您看这上面的数据。”

陈书记接过报告,打开手机上的电筒,“铅、汞超标238倍”他轻轻地念着,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,“这么严重的污染怎么得了?!”

“是啊!造口村的村民得癌症的人数急剧上涨,有的夫妻父子双双得癌,因为治病很多人重新返贫,人财两空;没得癌的也人心惶惶,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降到自己头上,他们委托我向上面反映,造口河的水喝不得了,再喝下去就没活路了。”说到这何成开的声音哽咽了,他停下来干咳了几声,想让自己平静一下。陈书记看着他,满脸动容:“老何,慢慢说,莫激动。”何成开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,他接着说:“陈书记我在造口村任了二十一年的支书,我太了解我们的村民了,他们勤劳、纯朴、隐忍,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对上面提什么要求的,陈书记关停光华劳保吧,救救造口河沿岸的百姓!”陈书记满脸严肃,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,他缓缓地说:“造口河沿岸有多少居民?”

“造口村的下游是湖畔村,再往下是湖山村,再往下就是富水湖了,富水湖沿岸有燕厦、大畈、慈口三个乡镇,拢共不下十万居民啊!陈书记,还有富水湖污染了,鱼大面积死亡,就是不死也没人敢吃,俗话说‘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’您让富水人民吃什么?”

“老何依你看怎么发展我们鄂南经济?”陈书记真诚地看着他。

“彻底治污,回归自然!我们鄂南森林支援丰富,很多地方是天然的大氧吧,太平山、九宫山、大幕山是天然的避暑圣地,大幕山的樱花,太阳山的漂流也很不错,此外还有富水湖湿地公园、隐水洞、古民居等等,只要我们合理地开发利用是能够发展经济的。”

“说得好!”陈书记握住了何成开的手,两双男人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。

“老何你放心,我宁愿经济发展慢一点,也不要带着血腥味的GDP!也不要祸害百姓的快增长!你回去告诉造口村的乡亲们,老百姓的事是我们的头等大事,请他们给我一点时间,我们一定彻底治理污染,还他们一片碧水蓝天。”说着他伸出手,“把刚才那瓶水给我,到时候我用得着!”

“谢谢!我代表造口村的乡亲们谢谢您!”何成开深深地鞠了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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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的时候造口河发了一场大洪水,浑浊的浪头把河堤的斜坡剐了一层皮,剜了一层肉,斜坡上的油菜、罗汉豆、豌豆被卷了去。退水后的河堤又瘦了一圈,何成开忧虑的目光在河堤上一寸一寸地啄过,轻轻地自语着:这样下去不出十年造口河堤就会被洪水一层一层地剥光,几千万血汗钱将要打水漂,保护河堤!不能让水土流失!于是他赶到镇上做了几块广告牌,竖在河堤上,上面写着:为了保护河堤,不让水土流失,近期要在河堤上植树种草,请乡亲们停止耕种,谢谢合作。

很快树栽起来了,一天傍晚他在河堤上溜达,老远望见一个人在河堤上种菜,他快步上前喊道:“河堤上不能种菜!”那人抬起了头:“何支书,我只在树空上种点豇豆、丝瓜,不会影响树的生长的。”

“那也不行,土皮松了容易造成水土流失,再说过几天就要在上面铺草皮。”

“何支书,我实在是没办法,我家成来得了肺癌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前年成来的哥哥得癌症走了,灾难怎么老是缠住这个家啊?

“已经是中晚期了,前天查出来的,我们没钱做手术,再说做手术我怕他走得更快,准备在家吃中药调理,我要照顾他,又带孩子,实在是忙不过来,这块地离家近,我想偷闲摸空种点菜,免得花钱去买,何支书您就通融一下我吧?”她已经泣不成声了。眼泪呼地从何成开的眼眶涌了出来,“弟妹你别说了,我家有块地在你家旁边,你就去种吧,这块地就别种了!”

“那怎么行?”她知道那是何成开家最好的一块地。

“有什么不行?我自家的地还做不了主?”他转过背去抹了一把眼泪,“我去看看成来!”

手机叫了起来,他拿出手机,是陈书记的电话。“陈书记!”他哀哀地喊了一句,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伤感。

“常委会研究决定对光华劳保文具用品有限公司进行停产整改,建立污水处理厂,什么时候整改好什么时候恢复生产!”

“真的?太好了!”

……

他在河堤上急急地走着,耳边萦绕着陈书记停产整改,建立污水处理厂的声音,他在心里大声呐喊:造口河有救了!我的父老乡亲有救了!

热泪滚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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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月斜挂,霜染衰草,何成开一步一步地朝造口河走去,脚步沉重得像戴上了镣铐。他在河边的排污口蹲了下来,将水质检测仪伸入水中——所有参数合格,一丝笑意爬上眉梢。一阵冷风横扫过来,他打了一个寒颤,于是将身上的军用大衣裹了裹。

自从停产整改,建立污水处理厂以来,造口河的污染确实好多了,白天公司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排污的,但到了晚上他们为了节约生产成本就开始偷偷排污,污水处理设备成了聋子的耳朵。何成开也向环保局举报过几次,环保局也罚了几次款,但没有效果,他们只要逮着机会就排,唯一的办法就是监督,不让他们有可寻之机。为此何成开一年多来天天晚上都要到造口河上巡逻几次,为此他也收到过恐吓信——用尖刀插在门上的字条。妻子哭着求他不要管了,他看着老妻,“有甚好怕的?越怕越有鬼!”他拔下尖刀,在手上擦拭了几下,“这样的下三滥他们也拿得出手?老子难道是被吓大的?”

“你为啥要管?造口河是你一个人的?”

“如果造口河是我一个人的,伤害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利益,我还真的懒得与他们斗,正因为造口河是大家的,伤害的是大家的利益,我与他们斗才有意义!”

“就你有能耐,别人不斗你偏斗?”

“我没能耐!但我有责任!有良心!”

河堤被无边的荒野包围着,一片寂静,只有不远处的的劳保文具用品有限公司的机器在轰隆轰隆地吼叫。何成开把手电筒的光射到远处,大声地咳嗽着,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,十几分钟后他熄灭电筒,停止咳嗽,悄无声息地在河堤上溜达着,也许他实在是太累了,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。当他再次站起来准备去排污口检测水质的时候,只觉头重脚轻,浑身冒汗,眼睛发黑,人摇摇晃晃的,打太极拳一般,他想扶着树站稳,但已经来不及了,一个踉跄栽倒在地。

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镇医院的病床上,一直站在床边的杨林说:“何支书,您醒了?”何成开目光呆滞了一会后才转过神来,“杨老师是你送我来的?谢谢啊!”“您这样说就见外了,早晨我去学校上自习,看见您晕倒在河堤上,就把您送了来,何支书您也太辛苦了!刚才医生看了,说您是劳累过度,需要好好调养。”说话间护士走了进来,打了点滴就出去了。

“杨老师,你去帮我搞一盅糖水来,我是低血糖病又患了。”

不一会杨林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糖水,何成开喝下后精神好多了,血色又慢慢回到了他蜡黄的脸上。

“杨老师你回去吧?我这没事了。”

“我已经跟学校请假了。”说着杨林坐在了床沿上,“何支书,我听人说您每天晚上要去河上巡逻几次,那也太累了!”

“有什么办法呢?要不,那狗日的光华公司逮住机会就要偷排,造口河不能再污染了!”

“那也不能光凭您一个人的力量啊!这样您会累垮的!”

“那你有啥办法?”

“老领导您都没办法,我一个毛头小伙能有啥办法,不过——”

“不过什么?说!”

“造口河既然是老百姓的,那就交给老百姓来解决!”

“怎么交?”

“抓住他们偷排,就组织百姓找他们抗议!示威!让光华劳保吃不了兜着走!”

“万一百姓这把火点起来后,燃成熊熊大火浇不灭泼不熄怎么办?光华劳保也有几百号职工吧,万一双方僵持不下,演变成群众事件怎么办?”何成开轻轻摇头,“这个使不得,不过你说老百姓的事交给老百姓来解决,倒是给了我一点启发。”

“什么启发,何支书?”

“来,帮我一把,让我坐起来。”

杨林扶他坐了起来,把枕头靠在他的背后。

“我们能不能组织一批环保义士?宣传环保知识,监督乱排乱扔行为,共同守卫造口河,保护生态环境。”何成开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林说。

“好主意!我第一个报名参加!”杨林兴奋地说,“要不我们在河堤上竖一块招募环保义士的广告牌?”

“行!”

“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?后天就把广告牌竖起来!”

“年轻人有干劲,办事雷厉风行!”他轻轻咳两下接着说,“造口在湖畔、湖山两个村的上游,造口河污染了,湖畔、湖山能不污染?远一点的富水湖沿岸的居民就不说了,就是附近这三个村也有一万来人,招募几十个环保义士应该没问题吧?!”

“肯定没问题,我回到学校就发动老师们参加。”他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“我们来建一个群,叫环保义士群,这样好联系,何支书您说行不?”

“好的!”何成开微笑着说,“你们年轻人时尚,容易接受新生事物,我还不会弄微信呢,回头教教我吧?”

“谢谢老支书夸奖,微信很简单的,等您病好了教您。”

半个月后,造口河沿岸活跃着一批环保义士,他们抓偷排,捞漂浮在河中的垃圾,有的腰间别着一个宣传环保知识的小广播。

一晃六年过去了,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春天,何成开站在河堤上,目光一寸一寸地抚过青青的造口河,耳边有歌声飘过“造口河水清又长,河中水鸟戏成双……”这是小时候时母亲在河边淘米洗衣时哼唱的小曲,也是他心中抹不去的经典。

有村民迎面走来,亲热地喊着“河神,您早啊!”何成开朗声大笑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他的称呼由“何支书”变成了“河神”。

云上咸宁《碧水保卫站 我们在行动》栏目与咸宁市水务局联办

(编辑 陈玲)